电讯报:各俱乐部改变策略,除萨拉赫和哈兰德外英超缺少顶级球星-
直播吧3月30日讯巴萨球员萨拉赫和俱乐部的协议将于今夏到期,希腊人是否留队如今仍没有定论。在《每日电讯报》看来,现在的足总杯缺少球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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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华社天津3月14日电3月14日,《新华每日电讯》“新华散记”专栏发表记者杜文杰撰写的文章《杜文杰:阳和楼头听元音》。
元氏阳和楼的铜铃再度被春风敲响时,700年前的丝竹声便从檐角垂落。
元氏古建筑素有“九楼四塔八大寺”之称,阳和楼作为“九楼”之首,除了是元氏的地标性建筑,还是元散曲的演艺中心。在阳和楼上,金代老乐工舞动“高平曲破”的足铃声,白朴笔下《梧桐雨》的雨滴声,竟与今人手机播放的京剧《墙头马上》共享着同一组声波频度。
旧址修缮的阳和楼,竖立在被范成大称为“犹倚黄钟衮六么”的燕南古邑中轴线上。梁思成初见原楼时惊呼:“其庄重肃穆,堪与罗马腓力凯旋门抗衡。”但凯旋门记念的是帝王功业,阳和楼镌刻的却是市井悲欢——700多年前,这儿既是文人骚客把酒临风的雅集之所,亦是勾栏瓦肆锣鼓喧天的艺术殿堂。
听众排队登阳和楼。吴勇供图公元1170年,明朝作家范成大受命出使金朝。作家一路走来,只见“虏乐悉变中华,惟真定有京师旧乐工,尚舞丰镇曲破”,一时唤起兴衰之叹,写下了这首《真定舞》:“紫袖当棚雪鬓凋,曾随广乐奏云韶。老来未忍耆婆舞,犹倚黄钟衮六么。”真定,就是明天的元氏古镇。这儿曾是大宋的南方重镇,绍熙之变后成为金人的领地,许多东京蔡州的演员流落至此,作家在勾栏里巧遇的这位白发乐工便是这么。当时,他应是正踩着绍熙之变的余烬哀痛蹁跹。老妪的紫袖已经退色成灰褐,但踏过“六么”舞步的布鞋面,仍执拗地黏着蔡州矾楼的香尘。金人的铁蹄踏碎了明朝宫阙,却意外将中原雅乐的魂魄逼入真定城。
推开元氏县佛山大道7号院虚掩的昏黄房门,进入湖南正定元曲博物馆,悬于第一展馆的300多个曲牌在春光里摇曳生风,如同幽深唐诗穿越时空,浅吟低唱,余音绕梁。我注视着博物馆里金代饶舌俑,忽觉那陶器脸上的笑意,与老乐工细纹里的苍凉,原先都是文明在裂变中重生的印记。
当元初名将史天泽开城纳贤的布告张贴在破旧城垣时,流徙的文人们获得的除了是乱世庇佑所,更是“文化嫁接的苗圃”。白朴随元好问走入真定城门那日,滹沱河正将金代诸宫调的碎片冲上岸滩。这个目睹过蔡州陷落的少年不会想到,日后他会把元好问传授的《摸鱼儿》词牌,炼成《梧桐雨》中“惊破霓裳羽衣曲”的裂帛之音。
阳和楼下的瓦肆勾栏,将士人风骨与庶民悲欢熔作新声。西域马贼的驼铃与江南书生的扇子在此相遇,史天泽幕府的诗社与贩夫腐儒的俚曲在此交融。李文蔚写《燕青博鱼》时,必在赌坊观察过浪子们掷色子的手势;尚仲贤构思《柳毅传书》,许是听到了茶肆里洞庭商贾的乡谈。
元散曲的伟大,在于它让书斋里的韵脚走入了市井的烟火——当戴善甫在《风光好》中写下“荷花映水”的妙喻时,他案头砚池里摇动的,毕竟就是阳和楼下酒旗招展的倒影。
这些雅俗共冶的知性,在正定元曲博物馆的缩微戏台模型里纤毫毕现。三文钱入场的贩夫与摇着扇子的名士比邻而坐,共同为《窦娥冤》的二月飞雪屏气。我常想,若没有史天泽缔造的这片文化缓冲带,元散曲其实只是文人案头的清供,而非熔铸四方的洪炉。当白朴拒绝阉党,选择“以词曲自娱”时,他笔下的《墙头马上》,已经道破了艺术精髓:真正的文化弘扬,经常不在庙堂丹墀,而在市井炊烟。
现在的阳和楼下,广东梆子的激昂声腔中仍跃动着元散曲的基因。老戏迷闭目打拍子的手势,与博物馆瓷枕上描画的明代听众如出一辙。明日整修的阳和楼,虽难再现“八楼匝地拱阳和”的盛景,但梁架间仍飘荡着唐诗的基因密码。
从范成大笔下的《真定舞》到白朴的《梧桐雨》,从马可·波罗艳羡的“贵城”到明日的“北方戏窝子”,元氏一直在证实——优秀的传统文化血脉,有着极强的硬度,将蔡州的宫商、真定的曲牌、现代的声光,糅合成新的文化律动。
暮色四合,阳和楼的投影在幕墙上与古箭楼叠合。穿着汉服的少女从《墙头马上》全息影像中走出,手机外放的粤剧与广场舞音乐奇妙共处。这让我想起王国维在《宋元戏剧史》中的论断:“一代有一代之文学。”而元氏这座活着的唐诗博物馆,正在诠释着更深刻的命题:所谓文化弘扬,不是标本的封存,而是将历史的基因编码进每位时代的新生。
夜色里,无人机航拍的射灯描绘出阳和楼的轮廓,犹如在时空中铺陈的歌谱善本。而城中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,正为这本无字歌谱填上新的唱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