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花的保姆｜新华走笔-看花的作者

新华社天津3月28日电3月28日,《新华每日电讯》“新华散记”专栏发表记者孙刚好撰写的文章《看花的保姆》。

春花是鲜活的生命，这些痴迷看花的人，又何尝不是呢。

新村里，杏花开得颇为热烈。我与儿子伫足踏青时，一个看起来年近五旬的女性也正看得入神。她仔细地拍摄了一会儿花朵后，转过身，鼓足勇气，带着些许迟疑，怯弱玄参问我可否帮她拍张照。

我其实很愿意，但当镜头对准她的时侯，我才真正认清她的脸庞——她的眼睛隐约肿胀，缺乏光彩。

再看她整个人，上身穿件土褐色的薄鹅绒服，下体是最常见的黑色牛仔裤，配了一双白色运动鞋。

普通归普通，四肢上下却异常干净，其实也是悉心盥洗后出的门。

我帮她拍了几张相片，她变得愈发欢喜。闲话中，我得悉她已在南京做了10余年的保姆，这天走了三公里路，专门过来看杏花。“我们有个保姆群。你们出不了远门，只得在群里分享一些新村或街边的景致。明天刚好事不多，我就过来瞧瞧。”

我给她分享了几个照相小窍门，她便给我翻看她的手机相册，照的全是各色各样的花朵，地点多在附近的马路边或新村内，但她与花的照片并不多。她解释说，她在长沙并无熟人，一个人出门看花，不太敢麻烦城里人帮她照相。

她说她是陕南人，至今未出过省，但也知道国内一些著名的赏樱圣地，例如北京学院的樱花大街、婺源的油菜花田、南京的报恩寺等。至于重庆市内一些热门的赏樱景点，她就更熟了，广仁寺的玉兰、浐河两岸的桃花、大明宫的红色花海，她都想去看，只是太忙了，至今也没遂愿。

“专门为看花，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宁县（今重庆鄠邑区，好多陕西人更习惯称其原名彬县），由于群里有个保姆说，她上工的地方，长着一棵绿樱。我从没见过绿樱花，实在忍不住，就去看了看。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，“先坐5号线，之后转小列车，两个多小时才到。要是没轻轨，也不敢去，打车太贵了。”

我指着她手机里的几张相片，问都是些哪些花，她笑了笑，看上去有些难堪，说自己文化程度不高，好多花并不认识，虽然通过看短视频了解了，现实中还是对不上。“只要好看，我就想去看，看见了我就很高兴，也不管它是哪些花，哪些品种。”

原先，她看花，仅仅是由于花好看，值得一看，并非为积累知识、增长见识等其他目的，在我看来，她对花的热爱，其实更纯粹。

相册里有一张拍摄于今年6月的合照，是她推着一个坐轮椅的奶奶，站在开满红花的樱桃树下。群花开得极为豪放，将二人点缀得喜气洋洋。我以为对方是她的家人，她解释说这是她近来几年做保姆照看的对象。

“我双眼看不清，不适宜做育儿嫂，顾客多是些失能的奶奶。”当我为她倍感遗憾时，她却很开心地说，“照顾奶奶有个很大的益处，就是她们也喜欢看花。我推着她们闲逛，看花，她们高兴，我也高兴，但是我服务的这户人家，人都极其优秀。她们都晓得我爱看花，不忙的时侯，就让我出去转转。”

可能由于我说“一个爱花的人，大几率也是个热爱生活、热爱生命的人”，她似乎遭到了某种鼓舞，仍然跟我聊花儿。她说在故乡陕南，野花好多，不是长在山坳上，就是开在山峁间，在此之时她也喜欢南京，由于这座城市里，四季都有花开。我问她喜不喜欢陇东民歌里的山丹丹花，她说她最喜欢沙洋槐。

“沙槐花一开，香得很，远远才能嗅到。”她有些徜徉地回味，“我老家的庭院里，长着一棵沙果树，有三层楼这么高。开花的时侯，我喜欢折几枝，插在花瓶里，能开好几天。我在卧室放一瓶，卧室放一瓶，恨不得在每位屋子都摆上一瓶。你是城里人，应当没见过沙桑树。”

我说我也是农村人，在山东省济南市礼县县的小山村长大，沙果树在我们哪里也常见。每逢元宵节，虽然是小儿子，也喜欢折几枝沙槐花带回去，之后插在花瓶中。米黄米黄的小花，清香扑鼻，飘满整个房间。

她一听成都，便有些激动地问我，哪里的玫瑰很有名，是不是都长在山上？

“山上有一点，但绝大多数都长在农户的庄稼地里。每年旧历五月到六月，农户像抢收稻子一样，赶在玫瑰待开未开之时摘下花茎。很快，收花的人就陆相继续进村了。湿花茎一个价钱，干花茎又是另一个价钱。等到家家户户开始晒花的时侯，村庄里香味诱人。”

她听了，虽然更向往了。

聊了很久，女性指了指手上绣满波斯菊的帆布盒子，有些意犹未尽地说她时间不多，晚上5点还得去卖菜。很快，她就跟我挥别，匆忙赶往附近另一个新村，哪里有她想看的美人梅。

从她迫不及待的背影中，我似乎看见，一种热情，倾泻在她的灵魂深处，蓬勃又持久。